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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上映的纪录片《九零后》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句话,是即将迎来100岁生日的卫星与返回技术专家王希季说的:“我就是想做一个人杰。”
▲卫星与返回技术专家王希季先生。
他是云南大理人,青年时代考入西南联大机械系,1942年毕业,1947年考入弗吉尼亚理工学院,1950年回国,后来成为中国空间事业的开拓者,是中国返回式卫星的技术带头人。
▲年轻时的王希季。
然而,他青少年时期所在的那个时代,似乎并不适合培育出人杰,外忧内患,战乱频繁,是最为典型的乱世。
但是一个“乱”字,在现实中,可以有多种解释,多种结果。木心说张爱玲:“她是乱世的佳人,世不乱了,人也不佳了”。乱,可以是通常意义上的乱,是兵荒马乱、心乱如麻的乱,乱,也可以是泥沙俱下、生机勃勃的乱,是身心激荡、觉醒振作的乱。
在《九零后》中出现的杨振宁、杨苡、巫宁坤、马识途、潘际銮、许渊冲、吴大昌、王希季、张道一、郑哲敏、刘缘子、胡邦定、王汉斌、叶铭汉、罗振诜、彭珮云来说,他们所遇到的,既是前一个乱世,也是后一种乱世。
让人觉醒的乱世。
▲杨振宁、杨苡、巫宁坤、马识途、许渊冲。
整部片子,从杨苡的旁白开始:“我的命不好,1919年出生的时候,父亲就死了。”豆瓣上的宕桑旺波说:“这样一个开篇,当真是恰当到了巅毫、恳切到了骨髓。众所周知,1919年,正是近代中国走入现代社会的一道分水岭,过去的一切价值、道德、社会文化都遭到了最无情的批判、质疑和否定,旧秩序在土崩瓦解、新秩序青黄不接,对于文化人而言可不就是‘父亲死了’么?”他还说,西南联大成立的1938年,正是中国的至暗时刻。
▲杨苡家中摆放的照片。
在杨苡之后,巫宁坤、马识途、许渊冲相继讲起他们在那个至暗时刻的记忆,巫宁坤说起校园被炸毁时,哽咽不成声,停顿了很久之后,他说,一个唱女高音的女生,跳上台去,唱起了《松花江上》。
电影保留了他长久的哽咽,和长久的停顿。
醒来,必须醒来,在这种时刻昏睡,可悲且可耻。
这些生于1920年代前后的年轻人,相继醒来。
醒来,看到自己身处何世,醒来,看到自己是什么人,醒来,决定自己要去向何方,醒来,看到自己所在的这段时间,在大历史上处于什么位置。
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决定南迁,并成立联合大学。教职工率先南下,学生们紧随其后,兵分几路去往南方,加入三所大学合组的长沙临时大学。
路程极其艰辛。比如杨苡从南开出发的那条线路,先要从天津到上海,然后从上海乘轮船到香港,从香港登陆,然后在内经过几番转之后,抵达长沙,还有一些学者,是从剑桥出发,穿越大半个地球,在无数次中转之后,才抵达长沙。
长沙,似乎是一片乱世中的乐土,还没有被战乱过度侵扰,本地人又有着世俗享乐的精神,物价便宜,生活便利,一块钱能让八个人吃一桌子菜,而且全都是大鱼大肉的硬菜,分量极足。
但长沙并不是旅途的终点。1938年2月,战争接近了长沙,他们再度南迁。一部分教师和全部女性,乘火车到香港,再乘船到越南,从越南登陆,转乘火车到昆明。另有244个男生和11位老师,却组成了长沙临时大学湘黔滇旅行团,徒步去往昆明。
▲1938年4月28日湘黔滇旅行团团部和辅导团全体成员昆明合影。
▲梅贻琦致欢迎词。
上海文艺出版社和单向空间联合出版的,杨潇的《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就是以这次徒步为起点,讲述了西南联大的往事。
▲杨潇的《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封面。
而在纪录片《九零后》中,这段旅途也得到了直观的展现,他们长途跋涉,既像是一次迁徙,也像一次远足,一次更深切的田野调查,有人在这次旅途中搜集了2000首民歌,有人在旅途中背单词,有人接触到南方大地的民风民俗,他们不断和开往前线的部队擦肩而过,也看到了红军长征留下的痕迹。
每一个人都因为这次旅途,迅速变成古铜色。
每一个人都因为这次南下,以及南下之后的学习生活,充分醒来。
▲旅行团在途中休息。
在《九零后》里,这些年过九十的老人,回顾了那段生活。他们曾经以为,大学无论如何也要比自己读过的中学好一点的,但没想到,这所学校,论硬件条件,还不如自己读过的中学。
匆促建起的校舍,砖木结合,泥土糊墙,一间宿舍要住四十个学生,上下铺之间,只有很窄的过道可以通过,“教室是铁板房,干打垒的墙,木格的方窗子,上头没有玻璃,是糊的竹纸,一下雨就‘叮当叮当’地响。”
宿舍里满是臭虫,咬得人整夜无法入睡,王希季说,后来他慢慢习惯了,你咬你的,我睡我的,杨苡说,他们会把臭虫捉起来,放在瓶子里,瓶子里的臭虫,还在自顾自地繁衍下仔。
饮食也极其清寒。闻一多曾经在自己的书信、随笔里,记下那段时间的吃穿用度。汪曾祺则写过他们“跑警报”的经历。
▲闻一多在途中写生。
电影《无问西东》里,也曾把这些细节纳入其中。
但这只是西南联大的一面,在西南联大的巨人们看来,这是微不足道的一面。
在另一面,他们努力学习,努力交流,在蓝天绿树中辩论,身心激荡,满怀信心。
▲《九零后》以插画的形式,还原了当时的一些场景。上图,汪曾祺画巫宁坤昆明雨天小酒馆;下图:周培源清晨滇池洗马。
三所大学,风格本有不同,各有偏重,甚至连着装风格也有差异,北大的大褂,清华的西装,南开的夹克,都在呈现他们精神上的面貌,然而在长沙联合大学,在西南联大,这三所风格不同的大学,因缘际会,在一起相处,不同的教育风格、不同的思维方式,混在一起,搅拌、激荡。
所有人在一起上课,文科生也听理工的课,理工学生也听文学课。他们回忆说,在那里,一个月学到的东西,比以前学校一学期学到的都要多。
▲联大的学生上课和下课。
“所有的国文教授,大学一年级都开两个礼拜的课,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好的国文课。”许渊冲说,“我就说我的根在西南联大,根源是闻一多,钱锺书。”
所以,在鹿桥(吴讷孙)的小说《未央歌》里,西南联大近乎一个青春的仙境,所有的贫穷困苦、饥饿慌乱,似乎完全不存在,只有年轻人的激荡青春。
那令我们朝思暮想的八十年前的年轻人,是这种模样:“童孝贤永远是笑的”,“(伍宝笙)叫小羊偎在她胸前。叫小羊擦着她双颊。她从雪白的小羊背上望过去,远远望见叠叠青山,无论远近,山色浓淡,都清白如洗”,而蔺燕梅呢?她放寒假回了家,“爱说粗话的人又试着说粗话了,因为校园中没有蔺燕梅来听他。那些用功过分或过度疲劳有忧郁症的人便又愁眉丧脸了。因为没有蔺燕梅向他笑”。她竟这般美。
▲鹿桥的《未央歌》。
这场觉醒是有后果的,一群年轻人经历过这样的觉醒,这样的熔炼,肯定是有后果的。
“我就是想做一个人杰”,王希季说。
他还说,尽管那时候是在战乱中,是中国人的至暗时刻,但他们却满怀信心,知道战事终将会结束,黑暗终将会过去,战事结束的时候,一个新世界会到来,这个世界会需要他们。
他们知道自己是火种,文明的火种,中国人的火种,“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
他们肩负双重重任,让自己存在下去,让文明存在下去,他们深知自己就是文明的成果,更是文明的载体。
就像科马克·麦卡锡在他的小说《路》中写的故事,核战争过后,人类濒临灭亡少数幸存者得靠活下去的本能活下去,生的内容简化为寻找食物、栖息地、避免被杀被吃。
但近乎不存在,不等于真的不存在了,《路》的主人公,那个孤单的父亲对孩子的那种爱,是神性的,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保持文明生活遗留下的习惯——想尽一切办法洗热水澡、刷牙,是神性的,反复反省自己“是不是好人”,是神性的,在吃人者逼近时将子弹上膛,追求死的尊严,也是神性的,那种日复一日的行走,是神性的。只待时间和地点吻合,这被压制的神性就会大规模地复苏。
当然,前提是,到那时,火种还没有完全消失,罐装食品还没被吃完。所幸的是,在父亲死后,孩子终于与另外一些持有火种的人汇合。
▲从1949年8月到1956年10月,2290位海外留学生从世界各地回归祖国。
《九零后》中这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宏伟的历史观。后来的事,也果然如他们所料。
人一落地,就会睁开眼,但未必就会真正醒来,许多人都要经历漫长的心理上的昏睡期,心智是懵懂的,感受力处于混沌之中,反射弧长得令人忍无可忍,虽然一样行走江湖,但始终和周遭的一切有隔膜。有的人终生都不会醒来,有的人醒得很慢,而有的人,却会被一个机遇骤然惊醒,加速进入成长期。
而他们生活在一个既平静又动荡的年代,他们的父母,和他们自己,都在接受时代的颠簸。这种颠簸,必然又带来一种滋养,对痛感的敏锐,对大起大落的个人命运的观察。那个时代,无穷无尽的动荡,又造就另一种幻觉,那就是,大时代是和个人紧密相关的,政治是可以言说的,甚至是可以参与的。这又在他们身上锻就一种大格局,大历史观。
他们就此醒来。
一个时代就此醒来。
当事人——这群“九零后”(这里的“九零后”有双重含义,既指他们的年龄,也指他们在西南联大时代的青春,他们在1940年代,也正如九零后在我们这个年代)的讲述,和各种影音资料结合,并配合了色彩素净的动画,节奏紧凑,干净利落地,把一代人的故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1946年5月4日,在西南联大图书馆举行结业典礼,梅贻琦宣布联大胜利结束。
只要讲出来,就已经是一段史诗。
担任配乐的,是台湾音乐人范宗沛,他写了几首新的主题,使用了他此前创作的《杨柳》作为主题曲,并使用了黄舒骏的《未央歌》作为插曲。这首歌是黄舒骏在大学里开始写歌的时候写下的,1988年,歌林唱片为22岁、正在念大三的黄舒骏推出首张专辑《马不停蹄的忧伤》,收入了《未央歌》。
在《九零后》的结尾,他们挨个报出自己的学号,杨苡说:“我的学号是2214,我一辈子都记得。”
一辈子都记得。
▲杨苡女士回忆往事。
所以罗曼·罗兰的话是对的,有些人在二十五岁前就过完了一生,不同的是,有些人在二十五岁之后是持续的腐烂,而有些人却不断重生。
西南联大本就是重生之地,在那里生活过的人,都有重生技能。
我们幸运又不幸,幸运的是,我们和这些“九零后”同时代,可以完整地看到一代人的一生,了解到人如何让自己的生命无悔,不幸的是,我们追上的,只是他们人生的末尾,也是那个群星璀璨时代的末尾。
我们竭尽全力,用回想我们的旧日时光时得出的那一点体验,去触摸他们“全盛时代的丽影”,竭尽全力地去想象,在六十年前,在西南联大,那个小小的桃源里,少年像少年般茁壮,少女如少女一样清丽,他们采花、戴花、读书、争论,他们嬉戏追逐,他们情深意笃,全部的精气神,都用在锻造自己的人格上,校园里浓荫匝地,树叶又绿又香。
▲《那时我们还年轻》,一首贯穿全片的老歌。
此情此情,永远难再。
我们的耳畔,却回响着黄舒骏的歌声:“你知道你在寻找一种永远 ”。
永远的是什么,永远的是觉醒后的生命。
知道了这一点,我们也可以,在自己的时代里追寻觉醒。
追寻觉醒后的生命。
觉醒后,生命宛如长河。
在西南联大的时候,闻一多曾经要大家写读李贺的笔记。汪曾祺帮自己的低年级同学捉刀了一篇,然后深受夸奖:“你的报告写得很好,比汪曾祺写的还好!”而那句比汪曾祺写得还要好的句子是这样的:别人的诗都是画在白底子上的画,李贺的诗是画在黑底子上的画,故颜色特别浓烈。在一片黑色上描画他的梦,这样的天才不止是李贺,还有西南联大的那些《九零后》。电影可以酷似小说,也可以是散文,但像这部电影那样的,就是诗,浓烈到岁月都无法减损光芒的诗。
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电影开始不久,巫宁坤先生说起日军侵华,回忆学校礼堂里的女生不禁唱起《松花江上》,一边唱,一边泣不成声。在这部电影里,如此肆意纵情的哭泣不多。当时九十八岁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获得者许渊冲,九十九岁的“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王希季,一百零一岁的《呼啸山庄》译者、翻译家杨苡,一百零六岁的《让子弹飞》原著者、作家马识途……十六个人里面,他们更多都是带着微笑。
无论是眼泪还是微笑,总要从一九三八年说起。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发生,平津沦陷。南开大学直接被日军的炮火炸为废墟,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也停止办学。三所大学决定合并南迁,先是迁到长沙,组成长沙联合大学。随着长沙也面临沦陷,于是进一步从长沙南迁到更加偏僻的云南。一九三八年四月,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在昆明成立,简称“西南联大”。这所大学只存在了短短八年零八个月,诞生了一百七十二位院士,八位“两弹一星”元勋,二位诺贝尔奖得主……
衮衮中华,往往乱世之中反而诸子百家璀璨争辉。而在那个山河涂炭,乱世将倾之际,西南联大同样创造了一个堪比英美的学术中心。天文学上说我们看见星辰,都是已经多年以后。那些微笑和哭泣的老人,便是在那么多年以前,歌之咏之。如今,我们有幸见到。
大家从四面八方往云南奔赴,从内地,从国外,从长沙,舟车之苦,离乱之痛,谈笑之。而其中的“湘黔滇旅行团”由长沙乘船到益阳,再从湘西徒步穿越贵州省,凭一双脚千里迢迢。途中历经各种天堑险途,匪乱兵灾,经六十八天行军,在中国西南大地艰难行走三千五百里。可谓学生版的长征。
当时那些少年,那些夫子,奔赴西南联大,大抵就是这样一个念头:国难当头,学什么可以帮助国家。国难当头,国家又需要我在哪里。
就如杨苡老人说的:当然高兴,去了那就没有日本人了。于是,纸上多了一行行的诗。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些年,我们的家,在云之南。
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从电影拍摄到公映,导演拿到了十六位前辈的所有授权,但就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有三位大师离开了我们。八十多年前,在那片土地上有更多的人离开了我们,包括牺牲时年仅十九岁的缪弘:
「宁愿闭起双目,以免再看见人间的不平;
宁愿堵住两耳,以免再听到壮烈的声音。」
西南联大经济系学生 缪弘 遗诗《赶快》
缪弘前辈的父亲是汉奸,所以入学之初甚至修改了父亲的名字。而在战场上,作为翻译的他,当同行的美军恐惧退缩的时候,依旧用自己的胸膛迎上来敌人的子弹。他冲上去的那个瞬间,真正是血之花而怒放。
在电影里,有位老先生这么说:当时想国家需要什么呢?需要炸弹,那么我就去学化工,去学造炸弹。
那时候我们的国家需要的何止是炸弹,所以他们去学习各种知识,学习各种这片土地上所匮乏的,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在黑色的纸上画着画,那些画就像饱尝血肉的诗,昂扬着划破彼时黑沉沉的天。
他们奉献的不止是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不止是呐喊,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毅然奔赴现场。
美国为了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战区的战绩,美国总统于1945年7月6日预立指令(1946年5月14日公布),授给做出卓越功绩的人员以铜质自由勋章,名单共有三百余人,上自傅作义等高级将领,下至军官和技术人员和军事翻译员。在52名受奖的翻译官中,有西南联大学生16人,他们代表西南联大所有从事翻译员工作的同学获得了这项荣誉,这也说明了军事翻译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起的作用。
联大三位常委正在读大学的儿子都率先做出了榜样:张伯苓之子张锡祜早已成为空军飞行员;梅贻琦之子梅祖彦和蒋梦麟之子蒋仁渊都志愿去参战部队当军事译员。不仅如此,西南联大训导长查良钊之子查瑞传,任参战汽车部队驾驶兵。联大文学院院长冯友兰之子冯钟辽,去参战部队当军事译员。其中还有在解放以后毅然回国报效祖国的查良铮。
一个人的血不够,那就让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血开满大地,那“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在大地上,在青天上,在云之南。
三、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
许渊冲先生说那是最好的国文课,那么多厉害的先生集中在那里奉献着自己的才华;杨振宁先生却说那样的文科教育有些混乱,不成系统;巫宁坤先生也说课堂上学不到多少东西,倒是在茶馆里和同学师长的闲聊有很大裨益。
但他们也许都上过罗庸先生的课,听着他讲杜甫的诗的时候忽然停顿,走到窗前:那里就是长安,那里就是终南山。
“刚毅坚卓”的西南联大精神并不仅仅是奉献了诺贝尔获奖者,奉献了那么多院士和专家,它更是在血液里为往圣继绝学,让这个世上多了那么多“Pure”的人……梅贻琦校长曾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而那些大师的黑板下面,坐着未来更多的大师。那些人,学到的何止是一首诗,何止是很多首诗。
一九五零年二月,朱光亚、王希季归国
一九五零年八月,邓稼先归国
一九五零年十月,吴大昌归国
一九五一年,巫宁坤、许渊冲归国
一九五三年,查良铮夫妇归国
一九五五年,郑哲敏归国
……
从一九四九年八月到一九五六年十月,2290位海外留学生从世界各地回归祖国。他们就如当年的学子,从四面八方奔赴呼唤他们的地方,那时候,他们也很年轻。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杨振宁和邓稼先少年时候经常浩叹之长吟,到了暮年自然会让人想起“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其中唏嘘,又何止一人一事。而当电影结尾处老人们回忆着自己的学号。耄耋之年的他们清晰而坚定地说出着那一串串数字——「我的学号是N2214,我这一辈子都记得」、「我的学号是联580,我还记得」、「T3404,四年都是用这个学号」、「25829」、「33201」……
每个人,都是像写在黑色纸上的画那般的诗,每个人,都是开满遍地的野花,他们留给我们最珍贵的财富应该就是年轻:
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
这个我们,是他们,更是我们。
这是一部让我受到了巨大震撼的纪录片,因为排片太少了,强烈推荐有条件的一定尽快亲自去电影院看一下这部电影!
《九零后》策划思路是一群90岁以上的西南联大老人讲述所有他们当年的经历和故事。但是这部电影的处理手法非常的高级且有质感,撼动人心。
整个片子的节奏、剪辑、音乐,包括整个展开的逻辑和框架,步步陈铺,丝丝入扣。不了解当年的历史,你是没有办法理解那些人所做的关于信仰和理想的选择的。还有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照片视频和场景描绘都生动地还原了当年很多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细节。
而这个片子最打动人心的,其实是对人本身的刻画——“心神往之的一段历史,务实而又浪漫,艰苦而又活泼,大师星布,浩篇充栋”。
在动荡年代的家国情怀,这真的不是一句空话。那个年代全国最聪明最优秀的学生,因为目睹了太多沉重的苦难,所以也选择肩负最多的责任和担当。哪怕在穿着草鞋极其艰苦步行几十公里的条件下,依然在记录民歌,依然在撰写山川河流实录,做对社会和国家有贡献的事情,他们用自己的大脑和行动,一直工作到90多岁乃至现在。
梅贻琦校长说,大学之大,不在大楼,而在大师。电影中描绘的西南联大里面那些老师,他们不是课本上一个一个个的名字,也不是雕塑而已,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喜好和习惯,偶尔也会被学生觉得教得不好。但真正重要的不是知识的学习,而是你受到的启发和涤荡,这会影响终身。通识教育和高等教育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的身体和行为能够遵从你的意志,而无论做哪一行,都务必要钻研,要做到最顶尖和优秀。
当你站在世界关注最中心诺贝尔奖的领奖台时,想起来的竟然是最初被轰炸得破败的西南联大树荫下老师对你的物理启蒙。当你签下足以影响世界的字的时候,手会不会颤抖?我此前真的从来无法想象。
“总是会想起那个年代,哪怕奔波流离,但心里藏着美好,理想的气息不时溢出来,氤氲着旧日世界的余辉。翻看历史,有种自己站在历史新旧蜕嬗之间际,纵览史乘的错觉,仿佛列车行进旅途中的所有人都掉进了历史褶皱里,而我抬起头,注视着这些名字,试图抻开历史的褶皱。”
我看见了他们。
@电影九零后
忽然想起来之前和同学一起看的。看之前挺期待的,看完之后,没什么感觉,没什么收获。感觉就像是叙述了那些人人皆知的事情,起码大部分内容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新意。对于西南联大的思考,对于联大学子的采访,没有新意,没有深度。很难让我去在其中收获一些思考。就像是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历史,附上联大学子的采访。去看的时候,还遇上了一个班的小学生一起看。看完之后还要拉横幅拍集体照,每个小朋友都穿着订制的衣服,上面不是写着清华就是写着北大。(笑),可爱到是可爱,可一下子就让我对于这部纪录片的期待值降低了。能够出动班主任,带领集体小朋友一起观看的纪录片,对于内容的深度,就不要有太多期望值了。当然不是说,纪录片必须是晦涩难懂的,只是,在目前的环境中,政治正确是最重要的。对于小孩子的思想输出,比任何时候都谨慎,都集中强化。西南联大,一段在战火中传播知识、在轰炸中顽强生存的历史,可以思考的很多。高中的时候,接触到关于那个时候的书籍,一下子被战火中可自由可散漫可上进可愤世嫉俗,随意的时期吸引,更别提当时抗战的背景了。现在提到西南联大,脑海里只剩下,战火中艳丽的玫瑰,这一形象了。莫名的,我就觉得,这很搭配。开始的时候,我羡慕,羡慕西南联大里面自由散漫随意,爱干啥干啥的生活。在这里,兴趣是第一生产力。不存在玩物丧志的说法,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闲,都很“玩物丧志,不务正业”,照现在的父母的标准,这些学生,这些孩子,改回炉重造,没救了已经。但是,也正是短暂的西南联大培养出了现在更行各业的顶梁柱,他们为中国建设的付出,从顶尖的那几位足矣窥见。现在提到西南联大,更多的开始思考,苦中作乐的乐观主义精神和不屈不饶的顽强的生命力。越长大越觉得,中国人能吃苦,更顽强。就像沙漠里的绿植,抓住每一滴雨水,然后还你一片绿洲。在艰苦的岁月中,永葆对知识的渴望,对处境的乐观。这或是我目前最应该学习的。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的从业经历。实际上我在做历史文化纪录片之前,大概有十几年的时间都是做类似直接电影这样的东西,我们做的都是社会纪实类的题材,那些年代的中国社会的一些热点,比如说三峡移民、农民工进城、农村小孩上学等,其实我们都拍过不少纪实类的短片。
但是我在2005年得到一个机会,考取了英国政府的一个奖学金,之后我在剑桥学主修社会人类学。实际上我回来以后比较想换一个方向,特别巧合的是,2012年我得到了一个命题作文,大家都知道2015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实际上2012年是为了3年以后做一部关于抗战大后方的片子,体量非常大,一共有12集,那是我第一次做历史类的纪录片,但是我当时对这个选题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知。因为实际上从今天来看,你换一个角度,那其实也就是一个应景的纪录片了。如果你采取一种“我要完成任务、反正把这个片子播出就好”的这种态度,它其实就是一个任务片。但是我对这个选题的一种感知是,我觉得这好像是我喜欢的,因为我那时候回顾了一下我自己的这种阅读习惯,好像是很多年来我自己对历史类选题的读物是非常感兴趣的,我去剑桥之前还读过美国人写的一本《日本帝国的兴亡》,这本书特别好,我也推荐给大家,它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角度描述了日本对外发动的侵略战争。我那时候还喜欢另外一个作家叫黄仁宇,大家肯定都知道他。对他们描述历史的方式觉得非常新奇,而且觉得很好看。所以其实当我一接触到《大后方》的时候,尽管那时候我已经从业十几年了,我就突然觉得我骨子里好像更喜欢这种选题的东西。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花了三年的时间,也拿出了一种特别钻研的劲头,因为那时候缺资料,我们就在全世界到处去找这些二战的资料,后来《大后方》出来以后,收获了一个比较好的口碑。我想可能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大概就走在了这条道路上,就是你们通常说的历史文化选题这条道路上。当你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你一定会碰到很多风景,你一定会有很多机会,你也一定会碰到很多很支持你的人。所以实际上我觉得西南联大这个选题就是在这条路上,我行走的时候,我碰到了这样一个好的选题,我跟西南联大这个选题相遇了。那是在2016年的时候,云南想做西南联大的选题,这个选题交在了我的手里,那个时候我跟西南联大结缘的。
后来的故事大家可能知道,我们花了两年时间做了《西南联大》纪录片,在这条路上我们又更进了一步。后来机会又来了,因为西南联大是一个特别重要的选题,实际上它可以分出很多子题目,出品方大概的想法是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成一个矩阵,我们有纪录片,好像现在电视剧也快出来了,我们还可以有一个纪录电影,我们把整个西南联大的矩阵做得非常完整,后来就把这个选题交给我了。
其实坦率地跟大家说,因为我自己做过《西南联大》的纪录片,我每做一个纪录片的时候,其实最后都处于一种心力交瘁的状态。也不仅是我,我觉得每一个真诚的或者是一个用功的创作者每一次创作结束以后,就感觉自己又被抽干了一层,我当时就是那样的感觉,就是已经投入了所有的情感也好,或者是我的智力也好,都在这里头了。但是我要重新找出一个路径,一个讲故事的路径,要重新做《九零后》,其实是对我自己的一个很大的挑战,后来的制作过程其实也证明了这个过程。
当时我考虑了很久,就是我们采取一种什么样的角度来做《九零后》,大家现在看到的是《九零后》这样的一种样子,但实际上这个选题交给我的时候是说“咱们做一个西南联大的历史纪录电影”,这个框框是很大的,你可以用很多种方法来实现它,不一定非要是这种,当时的方向是混沌的。后来经过了包括很多调研,包括去看豆瓣网友的各种评论,看他们喜欢的点在哪儿,然后结合影像的特点,我还是选择了今天大家看到的这个视点,就是我们以西南联大学子的个体生命的角度,从这一个比较统一的角度去看待西南联大的历史。
那么它与《西南联大》的纪录片有什么不一样呢?《西南联大》纪录片相对来说是一个上帝视点的,就是我们要比较全面地反映西南联大学校的历史,我们涵盖的范围有校长、有大师,包括西南联大的学子大规模地从军,还有与云南的关系,它是一个方方面面的视角。《九零后》就比较集中,我们自始至终是从学生的回忆、学生的视角来体现西南联大历史的。可是这个历史又相对要比较完整,可能大部分观众都是没有看过《西南联大》纪录片的,甚至也许对西南联大的历史并不是特别了解,我必须假想观众是在这种前提下看片子,所以我们目前的叙述方式就是:我们得相对完整地把联大这段历史、这个时间线很好地做到个体生命史里,要让对西南联大不了解的观众能够看懂。
大概就是这样,《九零后》与《西南联大》纪录片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视角是不同的,它是一个比较单一的西南联大学生的视角。
当然,这个学生是两种类型:一种是直接在我们摄影机前接受了采访的。第二种是已经去世的有几个很突出的学生,可是我们觉得他非常能够代表西南联大的某一个方面。比如说大家可能对查良铮(诗人穆旦)是有印象的,对缪弘也是有印象的,这两位先后都去世了,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在片子里面呈现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学子从军这一块非常亮丽的一个典型。如果全部都用现在我们能够拍摄到的西南联大学子的影像,可能更像一个电影。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我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西南联大做一部纪录电影,那在我这里首先考量的是我怎么才能够尽我的全部努力,把它精彩的故事尽可能地呈现多一点、精彩的人物尽可能地呈现多一点,这是我首先考量的。
谈一下拍摄的人物给我的一个印象。
我自己觉得是特别幸运的,因为在2016年底开始和西南联大这个选题接触以后,在这几年的时间我大概采访了20多位联大的校友,有的是联大的二代,其实大部分校友给我留下的印象都蛮深刻的。
我先从近的一个说起。当时我特别想在《九零后》的这个片子里加入一些我自己特别看重的人物,就是叶企孙先生和熊大缜的故事,因为我们在《西南联大》纪录片里没有反映这一块。我去拜访西南联大的校友,也是一位院士,他叫叶铭汉。我当时敲了门,进去以后,看到叶老在那儿,我一看他就觉得他太像叶企孙先生了。因为在那之前我读过很多关于叶企孙先生的资料,了解到他的一些人生的际遇。我当时一看到他,一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哭起来了。他也很理解,就是因为他俩真的长得特别像,我就有点难以自持,那时候一下子坐在沙发上就流泪了,平复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这是让我印象很深的一次。
马识途先生是我的老乡,他是重庆忠县人,他好像也是川大的校友,我本科是在川大读的。2017年,我们做《西南联大》的时候,他应该是患了癌症,所以我们没有采访到他,但是他奇迹般地就康复了。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105岁,他是我见到的年龄最长的一位长者。他在我面前的时候,其实我挺害怕的,我从来没有采访过这么资深的一个老人,但是他一开始讲话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有感觉,他说“我今年105岁了,眼睛也瞎了,耳朵也聋了,好在我的脑子没有糊涂”,我挺喜欢这几句话的。他一开口,这个人生的况味就出来了。我们到他那儿去采访了两天,因为他每天接受采访的时间不能太长,但是他就这样,每一次可能要说两三个小时,而且他对联大的历史、过往如数家珍,记忆力惊人,有时候我看着他的时候精神会有些恍惚,就觉得我要是在他那个年龄,太不谦虚了,不要说105岁了,我可能要在85岁,比他年轻20岁的时候,我如果能够有他这样一个清晰的记忆,我还是要为我自己点赞的。
当时采访和拍摄都结束了以后,我们请马老给我们写字,写完了,他就专门给西南联大博物馆的一个女同学写了几句话,我觉得那几句话写得特别好,我当时就很想把它作为我的一个激励,虽然我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他说的是“年轻是一笔财富,可是它也可能成为你的负担,就要看你怎么生活”,我觉得特别棒,我其实也很想把这句话用到片子里去,但是后来东西的确是太多了,用不上。但是这句话,我觉得是可以作为马老送给大家的一个礼物。
巫宁坤先生,我们是在美国采访他的,我好像不止一次地给朋友讲起这个细节。我们那天约的是早上10点钟,他住在马里兰州的一个普通的老年公寓里,他跟他夫人一起,那个房子也不大。我们就是摆了两个机位,很勉强,包括布灯这些条件都不会太好。我顺便说一下,所有的老人大概只有极个别可能有一间稍微宽一点的办公室或者住处给我们采访和拍摄,考虑到这些老人家年龄都太大了,也不太现实去“搬动”他们。比如说我们到南京去杨苡先生家里,我们找一个宽敞的地让她去,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你想想,老奶奶已经100岁了。所以我们大部分都是在老先生或者是老太太家里去,他们家的房子一般都很小,我觉得不是说他们没有太多住大一点的房子,他们可能就是不在意这一块,不是说我一定要住多么大的房子,他觉得我习惯、我舒服就行了,像许渊冲的全部精神都在他的翻译上面。其实巫宁坤先生在美国的住处也很小,这些都对拍摄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困难,因为你可以选择的方法其实是非常少的。
那时候我们10点钟去,他凌晨2点就起来等我们,穿上他黄色的衬衣,因为他心里很激动,睡不着,看错了时间。我坐在他的对面的时候,我也是特别感慨,他的性格依然那么天真烂漫。从他的叙述当中,你丝毫不能感到苦难在他的心灵上留下过很深的阴影。他回忆起他的学生、他的同学、他的老师的时候,非常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大家在片子里看到他回忆汪曾祺,说“写东西写得好,可是他的英文不及格,读书也不用功”。他还吐槽过他的老师吴宓先生,我们都觉得吴宓是一个大家,他觉得吴宓讲课差点意思,而且专门要强调“他的英文不行,他的英语是有口音的,有陕西口音”,而且很骄傲地说“我觉得在西南联大的课堂上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我们同学在一起,我们一帮很优秀的同学在一起,才能够相互学到很多东西,我们喜欢这样”。
大家都喜欢的、人见人爱的许渊冲先生,我给大家描述一下。2019年,那是我时隔两年以后又见到他。其实在这两年中间,他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同他相濡以沫的老伴去世了,我其实当时挺震惊的,我有时候不太敢想象许渊冲先生怎么面对这种家庭的突然变故。我们去的时候打开门还是那个特别小的屋子,永远摆一个机位、拍一个镜头都要想半天办法的状态。那时候他正在吃早饭,你猜他吃的是什么?他吃着一块奶油蛋糕,好像脖子上还垫了一个东西,他就像一个小朋友,很可爱地在那儿吃那块奶油蛋糕。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发现两年的时间他真的变化好大。如果大家仔细看,在我们的电影里,2017年他出现过一次,2019年的那次他其实已经变化太大了。但是他的习惯是一样的,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打开电脑,然后开始工作。其实他的这个段落是我们拍下的第一个段落,你在旁边会觉得挺感慨的。他今年是4月18日满100岁,我们在2019年看到他的时候他98岁,一个98岁高龄的老爷爷在那儿,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要贴近屏幕了,然后在那儿翻译他的英文,而且他甚至是有血气方刚的一面,或者是有他特别直来直去的一面,他评价了外文系包括其他系的很多同学,中心的思想就是他比他们都强。好不容易说巫宁坤英文好了,然后还要搭上一句“他的法文不行”,就是一定要显示出我是最好的、I am the best。后来我就有点忍不住了,我说“许老,我问您一个问题:你觉得在你的同学当中,有你佩服的吗?你不是都觉得不如你吗?”他说“有”,我说“谁?”他想了一下,“杨振宁”。因为杨振宁当时进西南联大的时候,他们大一都是通识课的教程,所以他们是同桌,这也是很神奇的。我们这次拍摄到的1938年入学的这一批学生居然还有3个,而且3个都是巨匠,他自己也说了文科是他,理科是杨振宁,工学院是王希季,也是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
其实这些老人家如果展开去说,都是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故事,包括杨振宁先生,我觉得他好厉害,思维太清晰了,而且他决不啰嗦,给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坐下来就开始讲,然后提问题,提到后来他跟我说,“最后的几分钟了,我回答你最后的几个问题”,然后就是“一个小时结束”,马上站起身,“我们的访谈结束”,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极为清晰,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
这是一种幸运,你会在这么一段时间很密集地跟这些特别优秀的人交流,有最强的大脑,有超级乐观的性格,还超级刻苦。所以其实对我来说是一个教育的过程,实际上做纪录片这一行,受益最大的就是你能够在每一个题材当中自己获得特别多的东西,你对某一个领域有一个比较深入的认知,或者是你接触过一批特别有意思的人,这些人在你的生命当中的这一段提供了很多养分,或者说他们就成为了一片肥沃的土壤。当你把这个片子做完,你就觉得一个好像是一个新的自我从这个土壤里又长出来了。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坦率来讲,在《九零后》的创作当中,我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在这样一个很有限的时间,能够相对完整地把西南联大的这段历史展现出来,同时我们还能够思考一些问题。如果我们只展现这段历史,我们可以采取很多方式,西南联大已经有纪录片了,那我必须要问自己一个问题:你想怎么来阐述这段历史?其实我特别想表达的就是,通过这样一群人物,我们来试着回答这样一个问题:西南联大,为什么能?
因为所有人谈起西南联大,就要说它的那一串闪光的数字:两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多少位人文大师、多少个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其实我觉得背后的这个问号是应该提出来的,就是它为什么能?
我要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在短短一部电影的时间里,我不能特别充分地去展开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试着去部分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在在影片开头我们要花那么宝贵的时间让巫宁坤、潘际銮、许渊冲先生出来说一段抗战初期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就是很想让大家回到那个历史情境当中去,我们要意识到:抗日战争对于我们现在是历史书上的文字,有的也是抗战神剧当中的对白,但是对于他们来讲是活生生的现实。就好像在几十年以后,如果有人来谈起新冠疫情、谈起新冠疫情中的武汉和武汉人,他们那种感受,我们今天大概横向对标能够这样比较。这就是他们的历史情境,为什么大家看到这帮人的很多共同点就是他们爱国、他们求学、他们想报答祖国、要建设祖国的心愿是如此之强烈。强烈到可能让我们今天的年轻人一方面高山仰止,但另一方面可能又不太理解的程度。我觉得这个时代的背景是特别重要的,因为他们在那样一个年代,刚好是他们的青春的年代,他们中断了学业,他们看到这个故土山河沦丧,人民成为亡国奴。在那样一个极端的时刻,很多青年人选择了各种不同的方式去救国,有参军的,这帮决定读书的人肯定在昆明那个地方会爆发出他们的很大的能量,就是一个动力,觉得前方的将士在打仗,他们在后方应该怎样用功。而且一旦年轻的时候埋下了这颗种子以后,这个人就定型了,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西南联大为什么能?就是这个特殊的历史时刻。
另外,还有我觉得遗憾的一个地方,比如说他的师资,就是老师对他的影响,这块其实在《西南联大》纪录片我们是能够展开说的。我们在《九零后》里的篇幅会更多一些,刚才我在第一个问题时已经回答了一些,我们其实是删掉了不少的内容,包括后半程还有一些对一些工科老师的回忆,但是当我们初编完了以后,就发现有些结构是会塌陷的。比如说有一个段落是4分多钟,其实讲得都精彩,讲这些老师,包括刚才我也说过的,像钱钟书、陈岱孙、沈从文、汤用彤、曾昭抡这些大家,但是你一放进去以后就觉得不行了,推动感就有问题。所以其实我们是把这个拿掉了,可能有七八分钟的内容。我们其实是想通过学生对老师的回忆,包括他们的性格、包括他们的治学这部分的回忆,其实是在回答另外的一个问题:西南联大为什么能的第二点就是他们的老师。
还有一点就是当时云南的氛围是相对自由和宽松的,西南联大整个学校的氛围是思想很活跃、很自由的。在这样一个场域下产生了西南联大这一批巨匠,我觉得这一部分在片子当中说了一些,但是没有说得很充分,原因很多。
当然,作为一部电影,我觉得要回答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你得塑造一批人物,你要把这个人物塑造出来。虽然由于我们的人物比较多,可能大家不一定对他有特别深刻的了解,但是如果能够在影片当中部分地呈现出来,给观众有一个第一印象,觉得这个老爷子很有趣、他有什么样的性格,我觉得就算是一种成功吧。当然,可能也有观众会问,“会不会你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你把这个人物的数量缩小、变少。其实我们在创作之初讨论过这个方案,也有朋友给我提过这个方案,但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在不造成理解困难的情况下呈现的人物多一点。就是因为西南联大纪录电影这种选题不是你想遇就遇得到的,它是需要很多机遇的。但是如果有一个这样的片子出来,我们先在电影里放,然后在电视上放,在网络里,或者最后变成一个档案。我们留下来的东西,我认为最大的一个前提就是它还是要相对地全面。当然,固然有一些人的故事会特别精彩,有些人不是那么精彩,但是我如果完全去兼顾了特别精彩的这两三个人物,我会觉得不够全面,或者是你作为一个西南联大的纪录电影,是不太够格的。所以我其实觉得做群像是很重要的。
着实为Alma Mater捉急
看着排名一天天下降 各种负面新闻
只能靠炒冷饭炒西南联大让自己YY还是一流名校了
本部显著位置还专门保留着西南联大的什么破碑记录着往日的荣耀
人清华北大根本不想带你玩好吗 别舔狗了
还是想想怎么提升教学质量和学校排名吧
少点SB艾跃进,少点曹雪涛这样的人
天津从人到城市全部弥漫着一种反智又屌丝的心态 让人作呕
天津已然没救了,把学校尽快搬到深圳才能挽救百年老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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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每周还有到清华北大的shuttle,只有这时才能体会到一点平视的感觉。现在也无了
准确来讲比较像一部校史科教片,以史料搜集+采访为主。这片跟《掬水月在手》类似,都是拍摄对象的人格魅力远高于纪录片创作技法。那种求知学子的才华之美,从容豁达的大家风范,激扬文字的青春岁月,各怀其志的报国激情...旁白也基本选自书信、文学作品,辅以老照片、现代空镜、简单动画等。清北学霸也会吐槽在课堂上学不到东西,会老顽童一样互相揭短,可爱。影片问题就是大概因为有官方校方背书吧,创作者实在是太求稳了,素材面面俱到,缺乏思考,这个地方刚有点要感动,就迅速切到下一个时代下一组人了,像走马观花逛博物馆一样,累。有些地方又有点冗长,完全可以精简掉。这些百岁老人的记忆力怎么那么好?现在还都记得上学时的小事和自己学号,我30岁就已经把大学的事忘差不多了……
空镜和漫画串场很美,群像做得还不错。毕竟是一群世界级的头脑,耄耋之年仍然思维敏捷风度翩翩,几乎是人类衰老后最美的样子了。能在这样的片子里看到巫宁坤,看到一些可以延伸联想的历史细部,还是非常感慨的。
校友会组织三校在深校友看的首映场。穿透岁月的是爱国和爱真理。长寿是惩罚?活着就是胜利。中文系轮教不太好。这是中国最好的教育方式!大家们的可爱。剪辑和音效满分,手绘插入十分优秀,好几个地方看得泫然欲泣。另外还有一点处理得很好,没有深入渲染政治,点到为止,适当留白,心知肚明。吊古战场文,各种书籍日记的引用,其实干货很多。杨苡教授作为着墨最多的女性,气质气度生活方式令人心向往之。如果是这样,岁月再长也可从容度之。
用心而诚意满满的纪录电影,抢救式的访谈视频、珍贵的历史影像资料、跟影片叙事融为一体的精彩配乐、精心打磨的动画与史料朗诵,都体现出本片编创团队对于西南联大历史的温情与西南联大师生的敬意。无论是冰山以上影像呈现的历史,还是冰山以下影像省略或隐去不表的过往,都足以让我们反思历史,反思国运,反思几代中国知识分子与国人的心灵史、人生史及其与家国时代变迁的互动历史。
五星给pure的人
很意外!非常好!全片的叙事架构靠的是三只脚,一个是当事人的访谈叙述,第二个是文献(图片、影像、回忆录),第三个是插图;音乐也用的很贴切,情绪节奏起伏变化把控的相当成熟,观赏效果非常棒!推荐给大家!
历史、风景和人物,片名《九零后》一语双关,既是他们的年龄也是他们的青春~
徐蓓导演分享了创作过程中的三个细节片段:远在美国马里兰州的巫宁坤先生凌晨两点起床穿上鲜艳的黄色衬衣,等待来自祖国摄制组的采访,讲述西南联大的经历;当罗振诜先生的儿子将摄制组寄去的西南联大的书和光碟放在其枕边后,先生安然离世;以理性示人的杨苡先生在拍摄结束后却留下了眼泪,当徐蓓导演抱住先生的时候,她只说了几个字:It’s just for you。
电影院一个人看的 致敬
这部电影注定将成为我人生旅途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坐标!因缘际会,从5月9日到28日,我一路跟随导演徐蓓跨过祖国大地的13个城市,参与了44场路演放映,覆盖了8000+观众,仅城际交通就多达17761.5公里!前有西南联大湘滇黔步行团创造中国教育史上的长征,如今我和导演徐蓓也在践行前辈精神,完成了我们自己电影路演的万里长征!我们从魔都上海出发一路经过了杭州、广州、深圳、北京、天津、武汉、西安、成都、南京、重庆、长沙、昆明,光帝都北京就往返了四次!同时遍访了北大、清华、南开、复旦、上交、武大、南大等十几所知名学府。所谓用行动践行自己的价值观,我想这半个月以来,我们也算做到了西南联大的校训——刚毅坚卓吧!这一路走过来,片中杨振宁写的关于邓稼先pure的结尾虽然看了几十遍,但每次依然都会头皮发麻,愿每个人都拥有一个pure的灵魂!
看到演职员表上杨振宁、许渊冲写的是“自己”,这一刻我被触动了。当听到许老骄傲的说“文科是我,理科 杨振宁 诺贝尔,工科王希季,第一个让人造卫星上天的中国人啊!”感觉自己的爱国情也被点燃了,这一刻,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当我们在怀念西南联大的时候,知道在怀念什么,还是不知道在怀念什么呢!?影像的史料有限,能拍的也不多了,在无数浩如烟海的著作里,那些被遗忘的故事、细节更引人入胜。
讲好中国故事,是致力于文化建设而不是控评,像个营销号一样
节奏有点慢,还可以再紧凑一些。旁白很出戏。整部片子比较适合中小学生群体看。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一届“九零后”了,两位诺贝尔奖得主,三位“两弹一星”元勋,其余者,也基本上是各界翘楚。更难能可贵的是,影片还呈现了他们可爱可亲的一面,“口无遮拦”的巫宁坤、“狂妄自大”的许渊冲、“孩子般pure”的邓稼先、“学业不佳”的汪曾祺、“少女心”满满的杨苡,等等。而“命运坎坷、炼狱重生”的穆旦(查良铮)、“为国捐躯、自我救赎”的缪宏,又让我们嘘唏不已。在片尾字幕中,我们看到有三位“九零后”已经离开我们——可以说,这是一部抢救性拍摄的纪录片,若再晚几年,我们恐怕难以看到如此鲜活的“九零后”群体了。这届“九零后”也让存续不足九年的西南联大成为了中国高等教育史上的永恒的丰碑。影片是历史文献纪录片《西南联大》的延续和补充,以“个人视角”再现了西南联大的独特与丰盈。
剧集版《西南联大》的微缩和延展,主干人物等均有再现,细节部分有重叠(如巫宁坤含泪唱起《松花江上》、穆旦经历对诗风的影响、闻一多陈寅恪诸师其人其事等);以采访这些年过九旬的当年联大学子为主线,串联起三校合并历史,(与剧集重合),直至延伸到建国后(这是新增部分),重点阐述联大之自由独立精神、勤勉刻苦学风、热血爱国情怀如何在近百年时间凝练下依旧保持本色,并怀揣初心在各行各地发光发热,无愧于终生铭记的联大学号。许渊冲各种吐槽太可爱,他和杨振宁作为文理科代表,对彼时大一文学课几位老师分期执教的看法既有趣,也侧证离乱弦歌中百花齐放的治学态度。杨苡先生的少女心真美好啊,100岁又何妨!这种高洁与自持、严谨与浪漫并存的学术氛围,堪为再难遇见的巅峰,这是一代人未绝的《未央歌》。这个时代需要这样清洁的精神。
為名校拍傳記片的風氣好像始自《無問西東》,但從《掬水月在手》開始,國產紀錄片/傳記片的美學終於在畫面和形式上回歸了傳統,在懷舊中映照當下。看的過程一直覺得那個時代的人很可愛,也很真實:比如沈從文的愛哭,鄧嫁先綽號pure的來源,楊振寧和同學在樹蔭下背《吊古戰場》文時的豪氣,楊苡年輕時離家出走的勇敢及年老後的淡然自處,許淵沖戀愛時候的小心翼翼,謬弘的“大義滅親”與以身殉國⋯⋯出了影院,反思自身,總覺得時代很和平,但是那些前輩身上的閃光點好像在一點點消失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但願盡我餘生可以做到前輩們的千分之一,做一個“有用”的人。
很理解这部纪录片在形式上追求年轻化的努力,但镜头里的那一代人直到九十多岁依然年轻啊。
@上海首映。九零后指的是一帮现已九十多岁的西南联大学生,和之前的纪录片一以贯之。怀念巴金二哥的杨苡,好哭的沈从文,边哭边唱松花江上的巫宁坤,人称pure的爱听故事也爱讲故事的邓稼先,帮同学写作业但很容易被看出来的汪曾祺,只服杨振宁的许渊冲,人何以堪的马识途...说到轮流教授学制,杨振宁平静地说现在看来不是很好,不太系统,下个镜头就是许渊冲大喊: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文学课...最触动的是师生们在战争中一心保持原本正常求学生活的坚持,以及其中难得的从容,皮实和丰沛的生命力。西南联大成了传奇的丰碑,想想当下,除了神往只有惭愧
一段无法复制的历史。会推荐给年轻的朋友们看。青春真的是有共通点的。处理好小我和大我的关系,才能无悔于青春。2021.5.4 杭州CGV 点映